周愚

 

(一) 我要拴住你的心

 

   很多年以前,到底多少年我記不得了,反正很久就是,我有過一個女朋友。我和這個女朋友交往的時間並不長,又因時日隔得太久,對她的印象已經相當模糊,不過有一件事我還記得很清楚,就是有一次她送了一條領帶給我。

 

   是在甚麼情形下送我領帶,我也記不清楚了,所記得的只是,她送我領帶時,當場就把我脖子上原有的領帶解下,親手替我換上她送我的那條新領帶。

  

   我閉著眼睛,讓她替我打領帶,聽得見她輕微的呼吸聲,心裡一陣甜甜的感受。

 

   一會兒之後,領帶打好了。我睜眼睛看她,她也把一對脈脈含情的眼睛望著我,又用雙手摟住我的雙頰,含情脈脈地說:「我要拴住你的心。」

 

   這時我們兩人身體之間幾乎已沒有距離。她吹氣如蘭的嘴也幾乎就要湊到我的嘴邊,我心神為之一盪。她又接著說:「我親手替你打了這個死結,從現在起,你就已完全屬於我所有,跑不掉了。」

  

    我聽了她的話,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又用手去摸領帶的打結處,才感覺出她打的並非是個正常的領帶結,而是一個緊緊的死結。

   

   我年輕時喜歡看愛情小說,並常把自己融入書中,當時我的心裡就在想:「我是和書中的男主角一樣在戀愛了吧!這就是所謂的海誓山盟吧!」

  

   也正和小說裡的情節一樣,我和她當時又長久陷入一陣親熱之中,似乎都下定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決心。

   

   可是事實上,我在前面已經說過,我和她交往的時間並不長。至於分手的原因,是我拒絕讓她拴住我的心,或是她根本就沒有真的要拴住我,現在說起來,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後來也曾想過,不知她是只對我一人送過領帶、打過死結、說過「我要拴住你的心」的話,或是對其他的男朋友也這麼做過或說過。對這個問題,當然我永遠都不會得到答案,而且也更不重要了。

 

    「死結」,不是「死劫」,還是解得開的。

 

(二) 男人的領帶永遠少一條?

   不久前在洛杉磯地區的一項文藝座談會上,我替三男三女,一共六位文友拍了一張合照。照片洗出後,看到上面三位女性文友的穿著,一是長裙,一是套裝,一是改良型旗袍。三人的顏色也都不同,搭配得更是既生動又別致。可說爭奇鬥妍,非常好看。再看三位男性文友,可就黯然失色了。三個人清一色深色西裝,白襯衣,單調平板。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領帶的花色小有差別而已。

 

   從這裡看來,可憐的男人們,平時的便裝尚可稍有選擇,但一遇有較正式的場合,他們的穿著就「身不由己」了,唯一小小的「活動空間」,只是一條領帶。

 

   「女人的衣服永遠少一件」是誰都不能否認的至理名言,女人尤其喜歡以這句話作為添購一件衣服時對自己的「寬恕」。照這樣說,男人是否也可以說「男人的領帶永遠少一條」呢?

 

   我看是不必的。因為除非職業上的需要,大多數的男人都無需天天穿西裝,所以也無需天天打領帶。而女人不但天天要穿衣服,任何場合也都必須穿衣服。領帶對男人的重要性既然不能和女人的衣服相提並論,那麼「男人的領帶永遠少一條」這句話,自然就不能成立了。

 

(三) 我不會自作多情

   送禮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尤其我們中國人,送禮不但注重實際,還要講究面子,不像老美送禮,包得漂漂亮亮,拆開來看裡面竟是只值兩三塊錢的東西。

送禮給男人又比送禮給女人要難多了,因為大部份女人都用化粧品,選禮物的範圍較廣,但選擇給男人禮物的範圍就窄得多。以前可以選煙酒送給男人,但現在這兩樣東西已如洪水猛獸,即使知道你的朋友抽煙喝酒也不能送。你如送給他,也許他自己非常高興,但他的老婆(或女朋友)卻會把你恨死,認為她的老公(或男朋友)之所以「壞」,就是被你這種「壞朋友」帶壞的。而萬一他哪天得了肺癌,或是出了酒醉駕車之類事情的話,那這筆帳就更難算了。

 

   這麼說有甚麼東西可以送給男人呢?在我看來,領帶是一樣很好的禮物。送領帶至少有下面這些優點:具有紀念性質,價錢適中,任何年齡、身高、體重都用同樣長短的領帶,選購時無需為尺寸煩惱;達官顯貴,一般庶民,甚至販夫走卒都用得著領帶;此外,領帶輕便、不占空間,購買、攜帶省時省力,送者、收者雙方都覺方便。

 

 

    最後一項理由,領帶結在男人脖子上,女人送領帶給男人,多少還是帶有一點「拴住了」的羅曼蒂克意味。

 

   近年來也有過不少位女性朋友送領帶給我,但她們選擇以領帶作為送我禮物的理由,都是前面那幾項,而絕不是最後的一項。對於這點,我是不會自作多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