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號,美國疫情突然開始爆發,指數增長趨勢愈發明顯。

三月十六號,是我在泰國的第十二天。還有三天,我就可以回美國了。

 

  1. 不平安的年

一月三十一號,美國政府因COVID19肺炎宣布對十四天內到過中國的公民實行旅行禁令。那時,我正在天津的家裡過年。留學三年,這是我第一次回家過年,要不是因為gap一個學期回國到上海實習,哪裡來得這麼好的機會!萬萬沒想到,卻被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一切的計劃:原本和姐妹約好的溫泉之旅不得已取消,和早就相隔萬里的高中男神約了重逢飯也沒得吃了,和親戚朋友的年飯也不得已都變成了線上拜年。每個人在Video Call 裡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次回來趕得可太不好了!”

擔心耽誤學業,我爸說:“你現在回美國吧。”但因為那時以為我的學生簽證的SEVIS還沒有重新激活,暫時作罷。只好先飛回上海,繼續實習。大年初八,中國疫情增長最兇的時候,我辭別了父母,從天津飛回了上海。一路帶著N95,手上不停用酒精棉球擦手,萬幸無虞。回上海的第一天,社區阿姨就上門採集了信息,從此,開始了一個月全靠外賣補充食材的閉關生活。

回上海後和學校取得了聯繫,才知道我的SEVIS在過年期間已經重新激活,但還需要等到學校學期結束後才能回美。不論如何,現在立刻回美已經來不及了。美國頒布的旅行禁令已經生效,必須在第三國呆滿十四天才能回美。然而,第三國也不容易走的,世界上越來越多的國家對中國公民實行了旅行限制,轉機出境已經非常困難。一場瘟疫,竟然讓手持中國護照成了原罪。

當時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從卡塔爾或荷蘭轉機飛到對中國公民免籤的秘魯,到姑姑家呆十四天;要么和大部分留學生一樣,去泰國採取落地籤的方式呆十四天。考慮到姑姑的生意在疫情中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隻身前往泰國。

 

  1. 泰囧

前往泰國的路也不平坦。原本為了掐準學校學期結束(3/21),並且我在第三國呆滿十四天,預定了三月八號前往泰國的機票。在出發前一周,學校突然傳來消息,說我可以隨時回美(這裡學校內部出現了信息不對稱)。那時,我已經和一名情況相似的同學Euphie組了隊,並做好了包括簽證材料、換錢、訂酒店等準備,就等著按照原計劃出發。消息來得太遲了!

“咱們改簽吧,晚了怕走不了了!”同學Euphie建議我們快走。

當下立刻重新定了三月四號出發的機票和酒店,從曼谷飛美國的航班也從香港中轉改為由台北桃園機場中轉。又花了幾千大洋,卻不過只把所有的行程提前了兩天。可上天還是眷顧我們的,這兩天至關重要!臨出發前一晚,突然傳出了泰國要對中國旅客實行落地隔離十四天的政策。當時真的是非常著急,因為在人生地不熟的泰國,如果面臨強制隔離,那么生存條件和感染概率都是沒有保障的,泰國的醫療水平也遠不如國內。這樣的政策會使泰國中轉的風險徒然增高。幸好當晚,泰國網進行了闢謠,說相關政策還在擬定當中。可就在我們到達後兩三天,泰國也對中國公民實行了最嚴旅行禁令:如果沒有相關醫學證明,來自疫情高發國家的外籍人士將禁止進入泰國。我們算是趕上了末班車了!

三月四日,五層樓跑上跑下了六趟,從沒有電梯的上海老房子裡搬了出來,拖著箱子前往浦東國際機場,第一次見到這麼空的PVG。出關的時候,邊檢小哥聽說我的目的地是美國,非常暖心地把帶有日期的邊檢出關章特別清晰地扣在了VISA的反面,非常感動。疫情中的第二次飛行,一路向西,N95和酒精棉球不離身,終於和Euphie在曼谷的素萬那普機場碰了面。

在泰國的十四天,大概是從疫情爆發以來最恣意的一段日子。我們用在美國祇夠住Motel的錢在泰國住五星級酒店,在無邊泳池旁拍美美的照片。泰國感染COVID的人數那時還少,所以我們帶著口罩就敢無所畏懼地出門:坐著突突車去逛街shopping,做馬殺雞,吃日料。在上海憋了一個月的我終於撒開歡了。當中最神奇的,就是在泰國見到了已經四五年沒見過面的高中男神。在天津沒能一起吃飯的我們,居然在曼谷的路邊小店裡老友相聚,一起談笑風生。誰能想到,我們一個在美國,一個在澳洲,多年未見,竟因為疫情相聚在了東南亞。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我們以為即將平安回美的時候,美國的疫情越來越嚴重。朋友圈裡忽然掀起了搶貨熱,萬萬沒想到平時不起眼的廁紙竟然成了香餑餑。急的我們趕快跑到了泰國的超市裡,買了很多廁紙、泡麵和消毒用品,為此我還特地又買了一個28寸的行李箱。想想也是可笑,到泰國玩一圈,竟然拖了半箱子廁紙回美國!

此時,隨著學校決定下學期採取全面網課教學,越來越多的留學生選擇回中國避疫情。

三月十六號,美國疫情突然開始爆發,指數增長趨勢愈發明顯。

三月十六號,是我在泰國的第十二天。還有三天,我就可以回美國了。

走?還是留?

3.前路漫漫

在美國疫情爆發的同時,中國也開始防止境外輸入的一系列措施,自境外回國需要自費到集中隔離點隔離14天。這對於人在泰國的我們,就很尷尬了。如果繼續回美,生活供給和醫療條件是否能夠得到保障?如果回國,可能面對異地隔離,並且集中隔離期間如果碰到輸入病例會大大增加感染概率。前有狼,後有虎,進退維谷。

同學Euphie 很快決定回中國了。但我的家裡還是爆發了一場風波,對於是走是留僵持不下。從我的心裡,是很想回家的。在這場疫情之中,我一個女孩,離家兩個月,從上海又漂泊到了泰國,期間疫情和各國政策瞬息萬變。每做一個決策,都要承擔隨之帶來的變化和後果,已經身心俱疲。但我的父母在理性分析後還是希望我能回到美國去,保障自己的學業和事業。

最終,在多方信息匯總之後,發現對回美的恐慌其實是來自朋友圈的恐慌。疫情之下,確實有部分物資出現購買困難,但是保證基本的需求還是沒有問題。隨後,學校也很快推出了,UC SHIP醫療保險針對COVID的檢測和治療全部免費的政策。並且在中國的疫情中,我個人的隔離和防疫習慣已經充分養成,又從泰國購買了大量的消毒用品,感染風險還是可控的。除去情緒問題外,回美勢在必行。

決定回美之後,我放縱了兩天,買了很多喜歡的東西,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把那兩天當成人生中的最後的兩天。“一杯敬明天,一杯敬死亡。”那兩天,我就是一個亡命徒,在未知的風險到來前,貪婪地享受著。但既然決定了繼續向前,就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出發前,我又購買了大量的防護用品。一邊做準備,一邊居然還有點興奮。突然想起,我爺爺給我講過,他年輕的時候在南美做生意,貨被人搶了,他在黑市上買了把槍,去和人“講道理”。看來,我也要好好地和新冠病毒講講道理了!可能,我的家族裡,就有這種狼性基因吧!

臨出發的20小時,又出現了新的波折,室友希望我能在回美之後隔離14天再回家,所以又非常臨時地訂了酒店在外隔離。

出發回美的當天,如臨大敵。考慮到在飛機上吃飯感染風險比較高,我早上在酒店吃了一頓超飽的自助早餐,因為路上只能靠用吸管喝水和吃巧克力支撐體力。 26小時的飛行中,我穿著雨衣滿身是汗,帶著隔離墨鏡和手套,N95一路不摘,酒精噴霧和次氯酸溶液一直拿在手上,過一會就要噴一噴。因為噴的太多,回到美國的第一天出現了酒精過敏的症狀,背部一直紅腫發癢。

在各個機場,我都處於找到一個小角落狂噴噴霧之後自閉的狀態。在曼谷和台北的機場,無論是亞洲人還是西方人戴口罩的都是很多的。入境美國的時候,戴口罩的人逐漸少了許多。之前還很擔憂入境美國會被帶到小黑屋問詢,但過關的過程出奇地順利,只核對了第三國的天數和問了一些留學生相關的基本問題。轉機三小時之後,終於回到了SD。為了防止遭遇種族問題的不公平對待,還特意提前約了一個華人的司機師傅接機。

進入酒店,我先把身上所有的防疫裝備連同衣服一起丟進了垃圾袋密封起來,從頭到腳洗了個澡。當我躺在UCSD對面喜來登酒店的大床上,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回想起這一路,有過堅強,也有過懦弱。有歡笑,也有過淚水。 21歲的我在這樣一場全球性的災難中一路漂泊,一路成長。看到了很多善惡,也收到了很多溫情的幫助。回美的途中,父母家人,澳洲的老友,SD的華人友人,學校的學長學姐,教會的叔叔阿姨,都不斷地問候一路上的平安,並且隨時準備為我提供任何需要的幫助。真的是非常感激。

然而,回到美國祇是第一步,面對日益嚴重的疫情,還有更多未知的挑戰在後面。

“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只顧風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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