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和梨子

前幾日兩個朋友到我家小坐,我們進行了一場有趣的對話。

菲律賓裔的朋友堅持從父母那裏繼承來的優良傳統,犧牲眼前,努力工作,爲下一代和未來的好生活奮鬥終身。對孩子也是嚴加管教,稍有問題就會立刻指出幷嚴厲糾正。對老大尤其嚴格,要求他必須作爲弟妹的榜樣,生活學習各方面都要做到最好。

希臘裔的朋友則一直强調快樂。她的大女兒6歲,每天都要輪流穿她最喜歡的兩件衣服和一件內衣,不穿不起床。逼得朋友每天都要把那幾件衣服洗來洗去,一年下來衣服都破破爛爛了,女兒不改初心。朋友每天都要爲穿什麽衣服跟女兒浪費半小時以上。這個特殊經歷讓她放弃了之前對女兒的所有期望,只希望孩子能不要過于鑽牛角尖,生活少些堅持,快樂就好。可是,在我看來,她非要把女兒這個毛病扳過來不可,自己也不知不覺鑽了牛角尖。

兩個朋友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地不可開交。我在一旁仔細聽清楚了他們的主張,語出驚人:我們中國有辦法把你們兩個人的追求合二爲一,努力工作,同時快樂生活。兩人一下停止爭吵,都看向了我。

每個母親當然都希望自己孩子好,但有一點很重要,每個孩子都不一樣。比如我們眼前的西瓜。我們自己是西瓜,想當然認爲或者希望孩子也是西瓜。我們有了幾株小苗,就開始把他們按照西瓜苗培養。大量澆水,施西瓜肥,給他平面上足够的空間,相對壓抑他往上面生長的空間。可萬一他是一株梨樹呢?我們豈不在幼苗狀態活活壓壞了一棵本可以枝葉繁茂的果樹?萬一他是一株玫瑰花呢?我們豈不會錯過世間最美的那朵玫瑰?我們不是會耽誤了他的一生?

一位朋友張大了嘴說,我從沒這麽想過。另一位朋友說,那該怎麽辦?兩個媽媽都瞪大了眼。

只有兩個詞, 我說,就是耐心和等待.

菲律賓裔的朋友立刻沉不住氣了,尖利地反問:“那你怎麽知道這孩子不會變成一顆爛梨?”

當然我們不可能什麽都不管。我答到。所有的植物都需要澆水除草。這些大方向上的東西我們還是要做的。但是我們必須給他們足够的空間,不光是我們目光所及的地方,對那些我們完全陌生的領域,正如高度空間對于西瓜來講一樣,也要給與足够的支持。這期間他們一定會有毫無章法的生長,會有枯枝爛葉,甚至會生蟲,正如孩子一定會犯錯誤一樣。但是沒有誰的生長是一帆風順的,錯誤會讓每個人學到真理。只要農夫提供了足够肥沃的土地,不需要過分干預,任何幼苗都會長成上天給與它的模樣。只要家長給孩子足够的正面支持,同樣不用太多干預,任何孩子都會充分展現上天賜予他的才幹,也就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賦”!如果實在要干預,也必須在你進行了足够的耐心和等待,終于發現你所擁有的究竟是西瓜還是梨子的時候,再因材施教也不遲。

希臘朋友立刻展開笑顔充分贊同。菲裔朋友若有所思,問道:“怎樣才是不過分干預?”

我講了在《好媽媽勝過好老師》一書上看過的事情。作者發現高中一年級的女兒一邊聽音樂一邊學習,怕她分心,就和先生一起經常提醒。過了幾個月發現提醒一點用都沒有,女兒依然我行我素,乾脆和先生講好,我們不去管這件事了,女兒應該知道對錯了。期間女兒的行爲不斷地挑戰著父母的耐心,夫妻兩人也經歷了“不管”的煎熬,看到擔心的事情却要裝作若無其事。又過了一段時間,這對明智的夫婦真的忘記了聽CD 這件事。一年多以後,這位耐心的母親偶然間發現女兒的CD機早已在書架上落滿灰塵。整個“耐心等待”經歷了將近兩年的時間。

兩位朋友都叫了起來:“兩年時間!太久了!怎麽可能?一個星期我就發瘋了!”

還有一劑妙藥,我說,那就是你自己一定要找到內心的平靜。不管你信仰什麽或是要做什麽,內心的平靜才能讓你遇事不慌,臨危不懼,從容淡定。也只有如此,你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比如說一屋子八個孩子亂喊亂叫,上躥下跳,我看一眼就瘋了,你還能在一角安靜地讀書,一點也不受干擾!”希臘朋友馬上接了話。

我微微一笑:“喝茶,喝茶!”

幾口澀澀的綠茶下肚,我才說:“你自己動不動就要發瘋,連肥沃的土地都做不好,孩子怎麽可能平靜地長大嘛!”

“我喜歡中國的智慧,我前世大概是個中國人!或者我前世在古希臘的時候就遇到過中國人了。”朋友開玩笑,兩個人的爭論也暫時告一段落。

相信有很多父母跟這位菲律賓裔的媽媽一樣,望子成龍心切。也會像希臘媽媽一樣,不知不覺鑽了牛角尖。我只有一個建議,跳出你每日的所作所爲,退後一步,給孩子一個空間,耐心等待。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用在此時此刻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希望本文能給各位的炎炎夏日吹一股清新之風。深呼一口氣,心靜自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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