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自小就喜歡各種各樣的花，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是針繡的紙紮的還是筆劃的，通通在她欣賞之列。

母親是個格外心靈手巧之人，她能在紙上直接剪出美麗的花朵，不需要草圖，草圖就在她心裡。母親又有一手好繡工，她繡的花朵色彩絢麗活靈活現。她用紙紮的花甚至能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記得我30歲生日那年，接到母親從北京寄來的生日禮物。當我打開那個大大的紙箱時，立即被箱子裡上百朵色彩斑斕的紙花給震住了，除了沒有香味以外，這些花比真花還好看！我把這飽含母親愛心的禮物裝在一個大花籃裡，掛在宿舍的牆上天天欣賞不夠。我的朋友或學生來訪，誰見了都驚嘆不已。連我那位美術系主任的鄰居，也禁不住豎起拇指讃不絕口。

也許是生長在牡丹之鄉的緣故，在所有的花中，母親最喜歡的是被稱為花中之王的牡丹。好多年裡，母親有個心願，她要用筆劃出最美麗的牡丹花來。然而年輕時忙於工作養家，又不斷遭遇社會動亂，一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退休後，才有機會靜下心來學習國畫牡丹，這一學就是二十年。

母親學畫學得專注用功。畫畫時，能不吃不喝畫上一天。有時候興致來了，半夜起床，鋪開紙就畫起來。因為身體不好，一幅畫下來，往往腰都直不起來，咳嗽連連，氣喘吁籲。父親勸她，別那麼下力，年老體弱悠著點兒。她卻滿不在乎，頗有“只爭朝夕”的精神。

侭管母親注定這輩子成不了藝術大師，但她的牡丹花挺有特色，以色彩艷麗、筆法隨意見長，很為不少人喜歡。在北京時，她曾參加過為老年人舉辦的畫展，她的不少作品被國內報刊雜誌刊登。到美國後，她不止一次參加所在城市的畫展和義賣活動，還和市長合影留念。她曾經被邀請到附近小學舉辦國畫講座，向美國小朋友示範中國畫的畫法。她的不少朋友，包括美國朋友，還把她的牡丹花掛在家裡的大廳里或者辦公室牆上。我的一位朋友新裝修了房子，專門要了她的幾幅牡丹高高地掛在寬敞大廳的門楣上。她的一位一起學英文的同學還為其所在教會索要了幾幅牡丹，掛在教會走廊兩側牆上，為建築增色不少，頗為教友欣賞。

母親和父親現定居在北加州的一座小城裡，他們住的公寓有個寬大的陽台。於是老兩口在陽台上種滿了各色鮮花，儼然一個小花園，一年四季鮮花盛開，春意盎然，讓同公寓的鄰居們羨慕不已。每當母親坐在陽台上欣賞著滿目的五彩繽紛，心裡構思著下一幅畫的草圖，內心充滿了喜悅。那份優雅，那份舒暢，那份氣定神閒，著實讓我們感動。寫到這裡，想著母親坐在花叢中燦爛的笑容，那又何償不是生命中一幅最美麗、最生動的畫圖？

母親愛花，欣賞花，創造花，給了花生命，花也給了母親慰藉，給了母親快樂，母親此生與花結下了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