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愚筆」 專欄: 多瑙河戀曲 周愚
【編者按】
2024年10月18日周愚老師已與世長辭,本期「愚人愚筆」專欄文章為周愚老師於今年三月摘選給《華人》雜誌的專欄作品之一。
大約七十年前,我在台灣讀高中時,看了一部電影「翠堤春曉」(The great waltz) ,片中的馬車、森林、晨曦、薄霧、動聽的華爾滋舞曲、優美的舞姿、多瑙河畔的洗衣婦,這些經典鏡頭,加上片中主角小約翰史特勞斯(Johann Strauss Jr.)對音樂創作的熱愛與執著,感人肺腑的愛情,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我真喜歡這部電影,當時在台北的首輪和次輪電影院裡,共看了三次。半個世紀後在美國買到了DVD片子,又在家裡看了兩次。
我喜歡這部電影,小約翰史特勞斯也是我最欣賞的作曲家,片中主題曲「當我們年輕時」(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固然是百聽不厭,由於[翠堤春曉]片中不乏多瑙河的鏡頭,他的另一華爾滋舞曲「藍色多瑙河」(The blue Danube)也是我的最愛。我從年輕時就喜歡跳舞,它是我最愛跳和最常跳的舞曲之一。
也因此,多瑙河一直是我心中嚮往的地方,憧憬著她的美。三十幾年來我去過歐洲不下十餘次,但都無緣見到多瑙河,甚至到了維也納也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她,這次我冒著寒冬去匈牙利旅遊,終於得償夙願。在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我們下榻的旅錧就在多瑙河畔,從窗口就可眺望多瑙河。之所以有藍色多瑙河之名,我想是因為天空的藍色輝映著水色而成,但這天因天氣陰霾有霧,沒有藍天,所以多瑙河不是藍色而是灰色的,河水與淡霧相結合,另有一種朦朦的美。河上的泛舟,在微波的水面上盪漾,不時還有水烏在水面稍上的低空飛翔覓食,構成了一幅綜合體的美麗畫面。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多瑙河,也是我第一次來匈牙利。我讀歷史,知道匈牙利是漢代時的北匈奴人被漢人驅趕向西逃到這個地方所建的國家。因此她很多地方與東方人相以。東方國家人的姓名是姓在前,名在後,而所有的西方國家人名都是名在前,姓在後,匈牙利是所有西方國家中唯一一個姓在前,名在後的國家。另外我在市場的小吃攤上所見,有飯,有麵食,許多食物都與東方的相似。
匈牙利這個國名不知是何時何人所譯,也不知是不是因與匈奴兩字的聯想而有了這個譯名。但我總覺得匈牙利這三個字非常不妥,這麼美麗的國家,卻有個這麼醜陋且凶惡的國名,何況匈牙利與她的原文Hungary發音也不相配,但不知它的匈牙利語發音是不是如此,但即使如此,翻譯講究信達雅,中文同音的字非常多,應該選個較雅的名字。
我小時候天真不懂事,見到匈牙利這個國名,還以為這個國家的人都是凶神惡煞,事實上他們的人民都非常有理貌和友善。予我印象最深的是守秩序,車輛在斑馬線前絕對禮讓行人。另一件事是因地面有溶雪路滑,我年紀大動作慢,上下車時他們都會扶我,不慌不忙,極有耐心。
說到有溶雪路滑,歐洲的冬天真泠。我今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台灣和美國的洛杉磯度過,都是溫暖的地方。洛杉磯即使是冬天,許多不怕冷的老美仍穿短袖的T恤,一般人也只是一件衛生衣加一件外套。但在匈牙利的街頭,人人都是厚重的冬衣,皮衣、羽絨衣,臃腫不堪。尤其我怕冷,太衣、圍巾、手套、帽子,這些極少用得上的裝備全出籠了,甚至可說是我今生度過的最冷的日子。
布達佩斯有六家咖啡室,被視為是到了布達佩斯必去打卡的地點。其中一家名為「紐約咖啡室」(New York café) 的,更號稱是全世界第一美的咖啡室。我們當然也得慕名前往,當時門外數百人排了數十公尺的長龍,不但天冷,還下著小雨,人人在風雨中排隊,排了一個多小時才輪到我們進門。裡面的裝潢的確富麗堂皇,如宮殿般,偌大的廳室,地面一層地下一層,有百張以上桌椅,足可同時容納三、四百位顧客。
但它的食物,完全不能與它的裝潢相比,菜單拿來,有七、八頁之多,每頁五、六樣附有圖畫的菜名,大部分的我都看不懂,加上字小燈光暗,使我這個老花眼非常吃力,有無從下手之感。看了半天,我點了一個最簡單的漢堡包和一杯檸檬茶,漢堡包名稱叫「紐約漢堡」(New York burger) ,配上薯條,合二十美元以上,但我覺得還不如麥當勞五美元的大漢堡。漢堡包的個頭倒是不小,我只吃了三分之一。現在想起來,到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咖啡室,只不過是吃了個芝麻小店就能吃到的漢堡包,想想也覺得好笑,被別人知道了,一定更會笑我這個老土呢!
多瑙河畔有一段長達百公尺的岸邊,陳列了數百雙破舊的鞋子,擠滿了對這些鞋子圍觀、照相的人群,我想看看岸邊設立的說明,在擁擠中只能匆匆大致看了一下。二戰期間,匈牙利屠殺了上千逃至此處的猶太人,將屍體除去衣物抛入多瑙河中,當時他們的鞋子都留在岸邊,現在岸邊陳列的這些鞋子,是根據那些鞋子的原形以金屬塑造而成,固定在岸邊,讓人憑弔的。美麗的多瑙河,伴隨著這件殘酷的歷史,怎不令人唏嘘!
這次我們布達佩斯之旅,發生了許多意外,首先是在荷蘭的阿姆斯持丹轉機時,因布達佩斯大雪機場關閉班機取消,我們在阿姆斯特丹停留了一夜。航空公司安排我們第二天的飛機要在巴黎轉機,又因誤點沒有趕上轉機而在巴黎停留了一天。使原訂的布達佩斯三天之旅變成了一天,因此只能走馬看花,來匆匆去也匆匆,還有許多預定要觀償的地方未能前往,是一憾事,只不知以後是否仍有機會再度前往造訪。
(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