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容)

秋豫出書了,這個信息是由我在台北一女中的老同學發給我們的,看到了題目怵目驚心,我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悲痛。細細的將她出書的消息讀完更感到她承載在胸中的大愛與智慧。我刻不容緩翻開電腦去找尋我與她之間的電子郵件。

 

親愛的朋友們,

請接受我們遲來的問候帶上歉意,並祝您一切順利!

2010年初,伏波正式退休,秋豫的工作生活卻從未如此充實。伏波減少了蘭花的種植工作,取而代之兩年來花了大量時間照顧哥哥,每週都會去台北以南約100多公里的地方拜訪他,幫忙處理他的事務。他還陪秋豫講了許多她外出的小撇步。

對秋豫來說,研究活動、行政職位和學術服務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時間。今年春天,她被中央研究院晉升為傑出研究員,5月當選為IACL(國際漢語語言學協會)會長,6月下旬接受了第二個也是最後三年任期的語言學研究所所長,7次被特邀出國演講論文發表。之中包括哈爾濱、馬尼拉、首爾、華盛頓特區、都柏林、東京、普吉島和新加坡。伏波非常喜歡都柏林、東京,然後是普吉島和新加坡的聯合旅行。7月下旬訪問東京時,我們受到東京大學廣瀨圭吉教授夫婦的邀請,參觀了他們位於鎌倉的美麗家園。

但最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和女兒嵐嵐一家人在聖誕節期間一起去了高松、四國和大阪/京都/奈良的旅行,計劃為伏波舉辦一個驚喜的生日慶祝活動。這是我們三個人十多年來第一次一起旅行,既輕鬆又愉快。不用說,壽星那天非常的高興。

嵐嵐在YouTube擔任TPM(技術專案經理)6年後,於2014 年獲得晉升。她繼續自在地享受著生活,並完成獨自環遊世界的旅行。

祝您2015年新年快樂!

秋豫&伏波

 

接著我又開始在電子郵件中找尋我跟她溝通的內容。過去每年聖誕新年我都會接到秋豫給我們送來的信息,2015年l2月收到她的電子信,帶來她對2016年的祝福。

 

 

2015 年 12 月 30 日 親愛的朋友們:

這不是一封來自台北的問候。希望這則訊息能讓您一切安好。

除了例行的研究、管理行政和家務外,秋豫意外跌倒了,導致脊椎骨折。雖然不需要手術,骨折也已癒合,但她仍感腰痛,並預計在未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須繼續進行物理治療,同時減少平時與工作相關的旅行到最低限度。伏波一如既往地幫助了我很多。2015年,她和伏波進行了兩次短途旅行,一次是8月下旬,秋豫以國際漢語語言學協會主席的身份,到首爾參加漢語語言學年會,儘管下背痛仍然很享受由韓國同事組織的精彩會議、充滿活力的討論和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化活動。隨後在10月,她和伏波前往中國進行了為期20天的演講會議之旅,訪問地點包括北京、延吉朝鮮自治區(吉林省)、泰安(山東省)、天津和上海。形成相當輕鬆輕便,帶了拐杖,欣賞了天池火山湖的壯麗景色,參觀了中國東北的中、朝、俄三國交界處,然後前往山東省參觀了五山之一的泰山,既是孔氏家族的宅邸,又是孔氏的墓地。與我們幾年前上次訪問相比,天津截然成為一個不是我所能認得的原來模樣的城市了,然晚上從黃浦江遊輪上看到的上海依然令人驚嘆。

我們的女兒嵐嵐繼續住在灣區並在YouTube工作。今年10 月初,她進行了一年一度的家訪,這次旅行的重點是環島旅行和品嚐各種當地美食。

這是我們在中朝邊境,背景是圖們江(左),孔子家園(右)

祝大家身體健康,2016年新年快樂。

秋豫&伏波

 

這幾年音訊全無,由於疫情的關係也很久沒互通消息,時時會想到他們的情況,直到我看到了書名:《你忘了全世界,但我記得你》。我才完完全全的了解到她這幾年所承載的悲痛及責任。

 

《你忘了全世界,但我記得你》

 

此書發佈新聞稿道出這是一本秋豫寫給先生40多年的情書,縱使患了阿茲海默症的丈夫忘卻一切,她仍振筆直書,全心地愛,全力付出。(以下部分內容節錄《你忘了全世界,但我記得你》一書)

作者鄭秋豫,1950年生於台北。1972年畢業於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英語系,1981年獲美國布朗(Brown)大學語言學博士。1982年入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從事學術研究工作,2011年至2017年任中央研究院語言學研究所所長。2018年退休。從事語音學與語音科技開發跨學科研究近四十年,針對口語韻律(Speech Prosody)研究上發表學術論文多篇。

丈夫曾任教務長、院長,書中寫出她的婆婆和大伯都有失智症病史,在2013年間69歲的先生就開始出現失智症狀,但他拒絕面對,努力維持正常生活,也採取地中海飲食。但從一開始出現定向感流失、過家門而不入。2014年後,失智症狀愈來愈明顯,短期記憶衰減,常忘東忘西,一向邏輯清晰的他,字愈來愈凌亂,說話愈來愈簡短,且常走錯方向,開車回家也過門不入。

「下班回家後,我問他為什麼打那麼多通電話給我,卻不回電。他還是笑咪咪地說:『妳搞錯了吧?妳那麼忙,又要寫論文,我哪有打電話給妳?』 」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越來越頻繁地在我的工作時間打電話來,終於讓我有了警覺。回電給他也越來越少接聽的現象,更日益加深了我的憂慮」

直到2016年先生檢查證實罹患初期的阿茲海默症,才開始定期就醫,服用藥物;但是2017年起,先生就不再喜歡閱讀且事事依賴秋豫,因此秋豫毅然決然在2018年底早退退休,開始全時間照顧先生。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早餐、午後各一杯咖啡的日子結束了,家裡經常不定時地出現到處都擺滿咖啡的畫面。除了客廳和餐廳,就連書房的書桌上、書架空隙、檔案櫃上、臥室的梳妝台上、五斗櫃上,都放著一杯杯的咖啡。

伏波只記得煮咖啡,但從不記得煮了幾杯;他原本只喜歡喝熱咖啡,如今卻也不記得喝了,只是任由一杯杯的晾在那裡散盡香氣。​

出遊時,我向醫師老友抱怨,說我每天早上總要耐心地忍受等無咖啡的漫長時光,還不能對伏波發火。她卻回說:『妳該高興他現在還知道煮咖啡,還可以煮咖啡。』​

當時我心中一驚,原來有一天,他會忘記怎麼煮咖啡。

……

漸漸地,吃完早餐後提醒他喝咖啡,他也不再理會,沒有反應了。有一天早餐時,我如常地指著杯子提醒他:『咖啡怎麼還沒喝?』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拿起杯子,逕自把咖啡倒在餐桌上,流了一桌一地,連怎麼喝咖啡也不記得了。

我明明知道丈夫的記憶不但已所剩無多,而且日後也只會不可逆轉地繼續崩壞,但只要想到,我仍會落淚。」

「我每每不自覺地啟口想與他交談,面對的卻是他空洞的眼神和靜默的無言。我帶他去醫院看診時,搭車、走路、候診、領藥,都需一再地確認他就在身旁。」

親力親為地照顧下,丈夫一次也沒有走丟過。

 

 

心理交瘁 尋求協助

 

沈重的壓力也讓秋豫得了腸躁症、失眠、憂鬱,3年瘦了近10公斤,體重只剩下48.1公斤,且先生的狀況愈來愈重,也出現不再能與他溝通的困境,照顧的重荷逐漸壓垮她的身心靈,

「退休前,我自認做了該做的心理準備,離開職場後,就成為全天候的照顧者。但是與此同時我沒能為自己準備好的是,攜手40多年的生活與心靈伴侶,其實正一天天地離我而去。」

「我怕他會半夜一個人出門去,總是提心吊膽地注意著他的動靜。如果我聽見的是他起床去浴室的腳步聲,立刻全身戒備地靜候馬桶沖水的聲音;如果我聽見的是搬動碗盤,也會一直等候到他搬累了停下來,確定他是要回房睡覺,而不是要出門。我從夜夜驚醒多次到已經夜夜不能成眠。」

秋豫說,照顧伴侶不同於相伴偕老。相伴偕老最基本的條件是兩個老人,在身體健康且可以獨立生活的情況下,心靈相互依賴,生活上彼此扶持,但如果失智老伴漸漸失去認知能力,照顧者的生活及身心壓力無以言喻。

「我始料未及的是照顧罹患阿茲海默症的伴侶,就算是全心的愛和全部的付出,不過區區4年,我就已走到山窮水盡、日日碰壁的死谷。」

體力、心力亦漸不堪負荷,「老人照顧老人」的掙扎與困境讓秋豫開始思考了起來並尋求協助。

「另外一個重點,是我擔任照顧者時已是68歲的老人,年事已高,體力有限是不敵的事實。」

 

「患有輕度憂鬱的我,終究仍能理性地維持了正向思考,知道亡羊補牢,猶未時晚的關鍵性,進而採取關心自己獨老的行動。我瞭解雖然無論我做了什麼決定、採取什麼措施,都不再能逆轉提早來到的獨老,但我終究必須試著走出孤單,開始沒有伴侶的生活。」

「患有輕度憂鬱的我,終究仍能理性地維持了正向思考,知道亡羊補牢,猶未時晚的關鍵性,進而採取關心自己獨老的行動。我瞭解雖然無論我做了什麼決定、採取什麼措施,都不再能逆轉提早來到的獨老,但我終究必須試著走出孤單,開始沒有伴侶的生活。」

「第一步是把我的角色,從全時照顧者轉換成與機構共同照顧的支援者,隨時準備接應伏波有狀況時,送急診或住醫院時所需要的配合。

第二步是修補自己的身心健康。我很慶幸,可以請託好友推薦了非常專業又有愛心的醫師為我診治。在良醫及藥物的協助下,我在伏波進入長照機構的半年以後,即已恢復每晚安睡、不再失眠及腹瀉,也走出輕度的憂鬱症,補回暴瘦的體重。

除了女兒、手足及多年老友們的鼎力協助,我還有幸得到過往同僚、助理和學生的關注,在親情、友情、同儕及師生的情誼中,順利地恢復健康的生活。」

在新書發表文稿中,秋豫表達出她身為新手作家的期盼與感恩。

「其實對我個人而言,寫這本書完完全全就是人生中一場莫名的機緣,讓我能夠伴隨著痛徹心腑的椎心傷悲與潰堤氾濫的不絕淚水,用文字錄下照顧丈夫生病的經歷與心路。」

「作為新手作者,我希望這本書至少寫出了一些些每天照顧家中病人的心情起伏;分享了一絲絲照顧失智家人的無言心聲;描繪出一點點長照機構團體照顧的不懈努力及專業付出。」

「眾人所謂的療癒,怎麼也仍不能減緩我作為親人的傷痛。不過,很幸運的是在撰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我與遠在海外的女兒嵐嵐分享了每一份初稿及文中每一個環節,讓她得以在背後參與並支持我書寫一本書的偶然邂逅。」

「作為銀髮親人,我希望這本書至少也表達了我對所有照顧失智病患的醫師和護理人員、社工與諮商師,以及長照機構工作人員,滿滿的珍惜與感謝。」

 

後記

 

我迫不及待的給秋豫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很快的她就回了消息,我不知道如何能在電子郵件上表達出我千萬分之一的感覺,但從她的回信我知道她已從低谷中爬了出來,而且用正面的心態面對她的一切遭遇。

 

親愛的麗容

我非常想和您在線上交談。但我已經安排了接下來兩週的宣傳活動。我們可以晚一點嗎?

當我收到我的書的副本時我會通知您。

秋豫

我們相識相知至少有40個年頭了,秋豫的專業是語言學,在國外學成後返台至中研院繼續不間斷地進行語言學的研究。我期盼著聽到她的聲音,期盼著表達我對她的支持,期盼著聆聽她心裡的聲音,期盼著在她心靈的深處給予她一些慰藉。期盼……

她學術上的成就有許多的報導,我也不多提了,但是她這個忠誠的朋友具備著高尚的情操是我敬佩的。我回台灣上課的時候也邀請她來做特約講座,讓我們這些做語言病理學的學子們也能聽聽語言學大師娓娓道來的新知。時光荏苒,那己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我和我的先生也有機會認識秋豫的先生,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跟秋豫非常的匹配。我清楚的記得一個深秋的夜晚,我們到南港他們的家中拜訪他們。聊著聊著都不知道已經午夜時分了!往事只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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