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感交集百篇之三十四:卸任的美國總統

又逢美國總統換届,歐巴馬即將卸任美國總統,褪去政治光環的他將何去何從,成爲人們熱議的話題。有報道稱,歐巴馬和夫人米歇爾已决定出書“謀生”,而出版代理人估算,這對夫婦通過出書最多可賺4500萬美元。出版代理人稱,歐巴馬的新書將很輕鬆的成爲史上最珍貴的總統回憶錄,而米歇爾的書也很可能成爲歷届第一夫人回憶錄中最有價值的一本。看到歐巴馬卸任後的作爲,引起筆者瞭解美國卸任總統都去幹什麽了的興趣,於是查閱資料,整理成文,便有了這篇雜感。

美國總統一届四年,最多也只能連任兩届。唯有第32届的富蘭克林•羅斯福連任三届病逝於任上是個例外。那麽卸任後的美國總統是不是就此隱居山林,不問世事呢?事實說明,大多數卸任總統退而不休,他們以四年或更久的身居總統要位的政治資歷和人脉,在特殊位置上發揮著更大功能來爲國家民族操心盡力,開創政治生涯新天地,展示另一番抱負與胸襟。反觀美國歷史上一些卸任總統的處世行事作爲,頗值得離任退休的各國政界人士借鑒。以下是我翻閱相關資料所見的幾例。

第二任總統約翰•亞當斯的兒子、第六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卸任後,當了18年議員,在國會山莊表現很出色,爲廢除衆議院在1836年通過的維護奴隸制度的《限制言論自由規章》,全力以赴進行了多年的鬥爭,直至廢除了這項規章。

第十八任總統格蘭特卸任後以兩年的時間周遊世界,於1879年(清光緒五年)4月7日抵達中國,在廣州接受兩廣總督劉坤的接待,成爲歷史上第一個訪華的美國卸任總統。接著他又到上海、天津訪問,幷與李鴻章、恭親王亦欣會晤,還受李鴻章之托調解中國和日本的琉球糾紛。

第二十七届總統塔夫脫卸任八年後,獲哈定總統任命爲最高法院院長,使他成爲僅有的一位既當總統又當最高法院首腦的人。他在法院任職九年,直到他去世前不久。他在法院幹得非常愉快,而且頗有建樹。他自己曾寫道:“我不記得我曾當過總統。”史學家說他當首席大法官比當總統還出色。

在近代,更有值得稱道的尼克松和卡特總統。

尼克松因在水門事件中濫用權力、違反憲法,1974年在衆議院司法委員會通過彈劾案以後,成爲美國史上第一位被迫辭職的總統。尼克松下臺後,大家以爲他從此銷聲匿跡,在悔恨懊惱中了此殘生。未料這位美國近代政治史上最具堅韌性的政治家,充分發揮了他當年度過多次危機的勇氣,經過數載沉潜療傷,又複出了。他以元老政治家和外交事務權威的雙重身份,開始在主流媒體對美中與美俄關係及其他國際問題發表議論,提出建言,其中不乏真知灼見。

在里根、布什時代,美中關係陰晴不定,尼克松數度訪問中國大陸,呼籲兩國領導人求同存異、維持穩定關係。尼克松不願看到他所締結的“低蕩外交”橫遭教條主義、狹隘意識形態和軍售臺灣問題而陷入危機。他經常撰寫“萬言書”私下向里根和布什提出建言。克林頓上臺時亦受到他的外交建言,克林頓表示感謝。尼克松的此類忠告,對後來的總統給予了正面影響,幷無“幹政”之嫌。他是一個愛惜生命、善於用腦,勤於工作的人,在退休的二十年裏,除了爲政府的外交大計、爲國際和平貢獻心力外,還出版了九本著作。直到1994年4月20日病逝,享年81歲,他沒有浪費光陰。

卡特總統在他的四年任期內完成了不少歷史性大事,如與中國建交、主導簽署《以埃戴維營協定》和簽署《巴拿馬條約》,當然也在不少政務上飽受批評,最後慘敗於里根而下臺。下臺卸任以後,他非但沒有一蹶不振,反倒更加積極投入社會改造運動、貧民區住宅建設計劃及國際人權與民生促進工作。他風塵僕僕前往世界各地,舉凡有民主障礙的地方,就有他的足迹;他組織國際觀察團監督民主轉型國家的選舉,他結合國際醫生的力量,消除落後國家的罕見疾病。卡特幾乎是以宗教家的熱忱和人道主義的心胸奔波於第三世界,席不暇暖,在國際上獲得高度評價,曾幾度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的候選人。他在忙碌“國際義工”的同時,間還親手成立了“卡特中心”用功寫作,迄今已出版了10本書。更令人感動的是,近十年他還在與自身的癌症抗爭中爲公務而辛勞不止。

做過五十年記者、采訪過十位總統的《紐約時報》總編輯兼專欄作家雷斯頓在回憶錄中說,卡特是他見過的最佳卸任總統,又說卡特的整個人生規劃似乎是準備做一個元老政治家。對卡特而言,不論是居廟堂之高或處江河之遠,人活著的目的就是不斷燃燒自己、奉獻社會以照亮別人。

上述卸任美國總統的作爲說明,離開權力圈和聚光燈,雖然不再享有至高無上的的尊容與權勢,但只要善用以往所積蓄的資源、政治火候與國際人脉,仍然可以發揮元老政治家的智慧與才能,爲國家、社會乃至全人類謀求進步與福祉。這種高貴的情操乃超越政治、權力、黨派與國界,而屬於全世界。要做到這一點,重要的前提是超越任職時的政治漩渦,撇開一黨一派和個人私利,完全出於公心而爲。總統、國家元首是這樣,其他大小政治官員何嘗不是這樣?只要體力精力來得及,都可以退而不休,繼續爲國爲民做貢獻。

補記:

本文談過幾位卸任美國總統,又見報刊披露:“美國歷届卸任總統們”,特補記如下:

風光依舊型:

26届(1901-1909)西奧多•羅斯福:科學探險•著述•翻譯。

37届(1969-1974)查理的•尼克松:(如前文所述)

38届(1974-1977)杰拉爾•德•福特:經商•寫作。

39届(1977-1981)吉米•卡特:演講、出訪、做慈善事業。

40届(1981-1989)羅納德里根:撰寫自傳、演講。

41届(1989-1993)喬治·H·W·布什:演講。

42届(1993-2001)比爾•克林頓:演講。

上述幾人中,克林頓是典型代表。從2000年到2007年,克林頓演講獲得的收入高達5100萬美元。

平淡無奇型:

6届(1825-1829)約翰•昆西•亞當斯:任國會衆議院。

10届(1841-1845)約翰泰勒:任南部國會議員。

17届(1865-1869)安德魯•約翰遜:州參議院任職。

22届(1885-1889)格羅弗•克利夫蘭:在保險公司任職。

23届(1889-1893)本杰明•哈里森:任律師。

歸隱田園型:

1届(1789-1797)喬治•華盛頓:回歸莊園,經營威士忌蒸餾酒製造業。

2届(1779-1801)約翰•亞當斯:回到家鄉莊園。

4届(1809-1817)詹姆斯•麥迪遜:回到家鄉莊園。

8届(1837-1841)馬丁•範布倫:終老家鄉。

14届(1853-1857)富蘭克林•皮爾斯:隱退家鄉。

19届(1877-1881)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隱退家鄉。

36届(1963-1969)林登•約翰遜:隱退農場。

上述幾人中,富蘭克林•皮爾斯是典型代表。由於他在任的政策導致了當時美國南北的分裂,故任滿後便隱退。

窮愁潦倒型:

5届(1817-1825)詹姆斯•門羅:寫書賺稿費還債。

7届(1829-1837)安德魯•杰克遜:因病離任,莊園又歉收。

13届(1850-1853)米萊德•菲爾莫爾:身無積蓄,債臺高築。

18届(1869-1877)尤利西斯•格蘭特:經商破産,身患喉癌。

28届(1913-1921)伍德羅•威爾遜:困頓了四年後去世。

上述幾人中,門羅是典型代表。這位曾提出“門羅主義”的總統,在離任時才發現自己債臺高築,不得不賣出名下的莊園。其後爲妻子安葬,幾乎一文不名。

鞠躬盡瘁型:

9届(1841-1841)威廉•亨利•哈里森:就職典禮偶感風寒,一病不起。

11届(1845-1849)詹姆斯•諾克斯•波爾克:卸任不久便病逝。

12届(1849-1850)詹姆斯•扎卡里•泰勒:在職僅16個月便病逝。

16届(1861-1865)亞伯拉罕•林肯:任內遇刺身亡。

20届(1881-1881)詹姆斯•加菲爾德:任內遇刺身亡。

21届(1881-1885)切斯特•A•阿瑟:卸任不久病逝。

25届(1897-1901)威廉•麥金來:任內遇刺身亡。

29届(1921-1923)沃倫•蓋瑪利爾•哈定:任內死於中風。

32届(1933-1945)富蘭克林•羅斯福:任內死於腦溢血。

35届(1961-1963)約翰•肯尼迪:任內遇刺身亡。

上述幾位中,羅斯福總統是典型代表。他是美國唯一接連三届的總統,在第三任上因病重死於總統任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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