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芳鄰

2016-11-01

一、牛仔之王

五十幾年前，我還在讀高中時，有一天，一位同學突然拿了一張照片要送給我。照片上的人並不是他，也不是我，是一個美國西部電影名星的半身照。他說之所以要送給我，是因我和那個明星長得很像。

我看了看照片中的人，二十餘歲，頭戴有沿的帽，項繫短圍巾，標準的全副正宗牛仔裝扮。他面帶微笑，眼睛有點瞇，半側面還看到一邊有個很淺的酒窩。照片下端有一行字和他的簽名，那行字是：“The King of Cowboy”( 牛仔之王 ) ，簽名是“Roy Rogers”。

我那時最愛看西部片，對約翰韋恩、賈利古拍、勞勃泰勒等大牌西部明星如數家珍，但卻對這位明星亳無概念，也不知他的中文譯名是什麼。同學說他長得和我太像了，旁邊其他幾位同學圍過來看，也都說像我。我雖不敢承認自己像電影明星，但還是收下了那張照片。

後來我在影劇雜誌上知道了他的中文譯名為“洛伊·羅傑士”，是較上述幾位我熟知的及後來當了總統的雷根更老一輩的牛仔明星，主演過一百多部西部片，只是台灣極少上映他的片子。

那張照片我一直留著，若干年後我在軍中服役時，把它配上鏡框放在宿舍裡的書桌上。有一次，幾對同袍夫婦來我房間聊天，聊了許久，一位同袍的太太突然拿起那鏡框，驚奇地說：“原來是個外國人呀！我在你房裡這麼久，一直以為是你自己的照片，剛剛才發覺不是你，他和你長得太像了嘛！”

我原來對自己是否真的像他還半信半疑，以為是高中的那些同學胡亂起鬨而已，但這次聽這位同袍的太太這麼一說，使我覺得也許我真的是像他了。

二十幾年前我來到美國，更想不到的事情是，從影劇報刊上，我有了驚人的發現，原來我和他竟然還是鄰居。我和他都住在洛杉磯西北郊的小鎮查士伍斯(Chatsworth) ，相距僅兩個街口，開車兩、三分鐘，步行也要不了十分鐘。有了這一發現，以後我就三天兩頭，有事沒事，或開車，或散步，到他家門口去，或一瞥，或觀望，希望本尊能和分身巧遇。可惜的是，他家大門永遠深鎖，我猜想他應是年事已高，已足不出戶了。

好在他的電影的 DVD (以前是卡帶)仍可買到，有郵購，許多平價商店有時也出售，只要被我遇上了，我一律照買不誤，現已存了二十幾部他的片子。

如以現在的標準來看他的片子，實在可說不怎麼樣。劇情簡單，無大場面，且是千篇一律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英雄美人的結局。不過片子還是有它的特點，雖是武俠片，但不像後期的西部片那麼血腥殘暴，而都是溫馨感人的故事。最不同於一般西部片的則是，洛伊不但扮像英俊，身手矯捷，而且能彈能唱。他最典型的造型是全身銀色牛仔裝，銀靴銀帽，腰佩銀色雙槍，騎著白馬，手持吉他，唱著情歌。這一畫面，在當年不知風靡了多少美國少女。

美國人最崇拜英雄，飾演英雄的也一樣受到崇拜。十餘年前，有一批老影迷，聯名向奧斯卡有關部門請願，稱洛伊已年逾九十，請求頒發一座終身成就獎給他。但有關部門的答覆卻是，該獎每年僅發給一人，目前排隊待領的人仍很多。而洛伊終於大約十年前辭世，未能獲得這一殊榮。

二、搖滾樂之王

我1982年第一次去迪士尼樂園，園裡最吸引人的遊樂項目之一，是一部十來分鐘的立體電影，講的是太空船降服女魔的故事。飾演船長的男主角模樣俊俏，歌聲優美，舞步獨特，一群配舞的美女，更襯托出牡丹綠葉之妙，加上攝影技術與立體效果，的確是部可看的片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位男主角，知道他的名字叫麥可·傑克森 ( Michael Jackson ) ，也知他是大家口中所說的“搖滾樂之王”( The King of Pop ) 。

後來凡有從台灣來美旅遊的親友，我帶他們去迪士尼，也必定會看這部電影，親友們也都喜歡，都說好看。這部電影在迪士尼持續上映二十年以上，我則至少看了三十遍以上，真可說是百看不厭。

二零年代初，我搬到現居的名叫恩辛諾 ( Encino )的另一小市鎮，有了另一項驚奇，竟然又與另一位大明星成了鄰居。雖然他不止一處房舍，居無定所，但“加州恩辛諾市海芬赫士特大道 (Hayvenhurst Avenue)4641號”仍是他的戶籍所在地，他生前就是從這裡被送往醫院的，也就是在這裡走完他人生最後的旅程。

只是二十幾年來，物換星移，整形、用藥、甚至廳說皮膚漂白，使原來俊俏的麥可，已變成了另一個人。恐怖的面孔，令人不忍卒睹，多件醜聞，更使他聲名狼籍。但即使如此，我一來是基於好奇，二來是覺得他終究是個世紀大人物，所以仍希望能一睹廬山真面目。我們這裡是個寧靜的住宅區，常有居民在戶外散步和溜狗，我希望或許他也有此嗜好，因此我有時也走到那裡去，看看是否能和他踫上一面，但總未能如願。

他猝逝的第二天，我也走到他的家去，那裡聚集了近千悼念者，門口堆滿了鮮花，路邊停了數十輛電視轉播車和警車，道路也遭交通管制，十幾名警察在維持秩序，如臨大敵。麥可在我的印象中，可用由開始的極為喜愛到後來的大失所望來形容，不過對於他的猝逝，我還是感到非常悲傷，畢竟他年僅五十，如果他能持續如早期正常的發展向前行，他的未來應該還長遠得很呢！

寫到這裡，使我覺得非常感傷的一件事是，為何許多著名的藝人都是英年早逝？過去的貓王艾維斯普里斯萊、艷星瑪麗蓮夢露、我國的功夫明星李小龍、《斷背山》男主角希斯萊傑，以至現在的麥可·傑克森。難道真是天妒英才，天妒紅顏？還是他 ( 她 ) 們自己未能愛惜生命，未能珍惜生命？

麥可死後留下極大的債務，但遺產也是驚人，他才去世幾天，首批推出的數百萬張唱碟，一小時內即銷售一空。以往幾十年來，死人賺錢最多的紀錄一直由貓王所保持，但我敢斷言，他的紀錄不久就會被麥可打破。紀錄被同行且是曾為女婿的人打破，貓王泉下有知，也應感欣然啊！